今天我围绕民营经济“新年第一会”的背景、民营经济“新年第一会”“浙江浓度”的背后以及民营经济发展与杭州“六小龙”的涌现等三个方面的问题，跟大家作个分享交流。
一、民营经济“新年第一会”的背景
民营经济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力军，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是推动我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重要力量。长期以来，民营经济在稳定增长、促进创新、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一个时期以来，民营经济发展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少民营企业面临着一些问题和困难，迫切需要针对新情况，提振民营经济预期信心，进一步激发民营经济发展活力。
从外部环境来看，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地缘政治冲突升级，外部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和不确定性显著上升。联合国《2024 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报告预测，世界经济增速从2023 年的2.7%降至2.4%，这对我国民营企业的出口和海外投资造成不利影响。
从国内来看，消费市场需求恢复缓慢，房地产市场持续疲软拖累相关行业，地方政府债务高企削弱了投资能力，导致民营企业面临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影响了企业的盈利能力和发展前景。
从要素和转型来看，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仍然是民营企业发展的一大阻碍。由于民营企业规模小、抵押物不足等原因，贷款额度低、获贷成本高。尽管专精特新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和普惠小微企业的贷款余额有所增长，但仍有大量民营企业面临融资难题。同时，随着数字经济的加速发展，民营企业面临着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的压力。许多民营企业在技术水平、人才储备、管理水平等方面存在不足，难以适应数字化转型的需求，在市场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从政策落实来看，部分地方和领域存在政策落实不到位、执法不规范等问题，影响了民营企业的经营信心和发展活力。部分地方政府财政紧张，拖欠企业账款、政府承诺补贴资金难以到位等情况仍不同程度存在。
从过往的调研和督查情况来看，2016年5月下旬，国务院首次就促进民间投资健康发展，派出9个专项督查组，在未提前通知地方的情况下，到18个省市区进行了为期10天的专项督查，民企生存和发展现状最终被归结为四大类问题：一是民企屡遭碰壁，公平待遇未落地；二是抽贷、断贷现象突出，融资难仍普遍存在；三是“门好进、脸好看、事不办”，审批繁琐依然突出；四是成本高、负担重，影响企业投资意愿。2023年3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在全国的调研显示，民营企业集中反映的问题有8个方面，包括市场和要素获取不公平、政策不确定性大、招投标存在歧视、企业账款拖欠突出、人才结构性短缺、企业创新面临障碍、舆论环境不够友善、政商关系有隔阂等。
习近平总书记在 2018 年11 月1日的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上谈到一些民营企业在经营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时说，有的民营企业家形容为遇到了“三座大山”：市场的冰山、融资的高山、转型的火山。这些困难和问题成因是多方面的，是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等多重矛盾问题碰头的结果。
当前，部分民企出现“弃实体玩金融”、躺平、守摊子或资本外逃等现象，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没有机会赚钱，市场准入被垄断，民营企业难以进入；二是赚不到钱，民营企业多处于产业链下游，或从央企、国企转包业务，利润微薄；三是赚到钱得不到法律保护，产权不明晰，缺乏有效的法律保障。此外，一些地方在舆论上把民企视为异己，冤假错案难以得到公平公正的纠正，也使企业家缺乏人身和财产安全保障，影响了他们的信心。
2025年2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出席民营企业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在延续历次座谈会核心精神的基础上，直面问题，更加关注制度保障、法治环境、政商关系，以及民营企业与国家战略的深度融合等，体现了在内外复杂形势下对民营经济“强信心、明方向、抓落实”的新思路，希望广大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胸怀报国志、一心谋发展、守法善经营、先富促共富，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二、民营经济“新年第一会”“浙江浓度”的背后
在 2 月17日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共有31位企业家出席，其中浙江有6位（企业或籍贯都是6位），人数最多。民营经济是浙江发展的金名片，是浙江经济的最大特色和最大优势。
（一）浙江对民营经济的重视与支持
习近平同志在浙江工作时强调，利用民间资本、发展民营经济、壮大民营企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带有方向性、根本性的问题。他提出事关浙江未来发展的“八八战略”，其中摆在首位的就是“进一步发挥浙江的体制机制优势，大力推动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并明确要求坚持“两个毫不动摇”，推动国有经济不断发展壮大，推动个私经济不断上规模上水平，深化市场取向改革，健全完善市场体系。同时，他还提出了“三个彻底破除”与“两个让一切”，即彻底破除一切影响民营经济发展的思想观念束缚、彻底破除一切影响民营经济发展的做法和规定、彻底破除一切影响民营经济发展的体制障碍和政策制约，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和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动。
2004 年2月，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主持召开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全省民营经济会议，并制定出台《关于民营经济新飞跃的若干意见》，成为推动民营经济发展的纲领性文件。浙江始终把民营企业家作为最宝贵的财富，在全国率先出台民营企业发展促进条例，持续深化新生代企业家“双传承”计划，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建立邀请民营企业家列席各级党委政府重要会议制度，在全国率先开展新时代“两个健康”先行区创建，民营经济“金字招牌”更加靓丽。2024年，中国民营企业500强和民营企业制造业500强、服务业100强、研发投入500家、发明专利 500家等五张榜单中，浙江上榜数均居全国第一，首次实现大满贯。浙江民营经济创造了67%的生产总值、71.7%的税收、82.8%的出口、87.5%的就业和96.8%的市场主体。
（二）浙江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经验
一个地方的发展水平跟民营经济是否发达高度相关，跟是否激发了老百姓和市场主体的能动性和创造力密切相关，而这些又与地方政府对产权的保护、政商关系的和谐稳定以及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密切相关。浙江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经验主要有以下三点：
第一，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首创精神。中国的改革是自下而上、由广大人民群众推动的大规模制度变迁，人民群众是改革中的创新主体，离开了人民群众的创造，改革无从谈起。浙江省民营经济的迅速崛起，正是以充分尊重广大人民群众首创精神为前提条件的。例如，永嘉的家庭农村承包制，为后来的城市改革奠定了基础。
第二，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勇于担当。在改革开放初期，民营经济的发展面临诸多审视和质疑。浙江省各级党员干部秉承求真务实之风，思想开明，勇于担当。他们创造性地贯彻执行上级政策，为民营经济发展遮风挡雨，为民营经济的合法性出谋划策，开创了民营经济发展的良好外部环境，促进了民营经济的快速成长。比如，比如温州的董朝才书记在国家没有相关立法的情况下，出台政策规范支持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谢高华顶着压力支持义乌民众摆地摊，推动了义乌小商品市场的发展。
第三，正确处理政府“无为”与“有为”关系。这是发展民营经济的核心经验。在改革开放早期，浙江省各级政府发展民营经济的指导方针是“无为而治”，允许民营经济先“试一试”“看一看”，再根据发展实效采取应对举措。政府主动弱化对资源的控制，为民营经济松绑。这种看似“无为”实则“有为”的做法，顺应了时代发展规律。
三、浙江民营经济发展和杭州“六小龙”的涌现
“人是环境的产物。”企业也是环境的产物，一个企业落户在哪里，这家企业能否发展壮大，跟这个地方的发展环境密切相关。杭州“六小龙”的涌现无疑与杭州的营商环境密切相关，与杭州民营经济发展的根基密切相关。民营企业家对市场非常敏感，如果一个地区没有良好的市场环境和适合企业生长的土壤，就难以激发他们的创业创新动力与活力，难以诞生枝繁叶茂的民营经济。
（一）浙江官员的“亲商”特质
与浙江官员打过交道的企业家普遍认为，浙江官员整体非常开明，愿意接受新生事物，倾听企业的真实诉求，主动求新求变，想尽办法助力市场的良性健康发展，呈现出明显的“亲商”特质。浙江老百姓聪明且有本事，与官员浓厚的市场意识相结合，使浙江成为全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排头兵。
（二）杭州的“关键性变量”
“杭州六小龙”的出现引发了各方对“为何是杭州”“杭州做对了什么”“向杭州学什么”等问题的讨论。各方几乎都将“关键性变量”聚焦于政府行为的推动，最典型的是杭州在打造营商环境过程中秉持“有求必应，无事不扰”（“不叫不到”“随叫随到”“服务周到”“说到做到”）的服务理念和服务态度。这背后体现的是正确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问题，而这个问题恰恰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核心问题。
2025年3月1日，《求是》杂志发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文章《经济工作必须统筹好几对重要关系》，其中首对关系就是市场和政府的关系。文章指出，必须统筹好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关系，形成既“放得活”又“管得住”的经济秩序。政府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解决好缺位、越位问题。有所为，就是要不断建设法治经济、信用经济，完善市场规则并带头遵守规则，通过坚决惩治腐败、保障公共安全等优化市场环境，着力矫正市场失灵，规范竞争秩序，使全国统一大市场成为各类经营主体公平竞争的大舞台。有所不为，就是要尊重和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防止对微观主体活动的不当干预，不搞地方保护主义和自我小循环。政府行为越规范，市场作用就越有效。
统筹好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关系，关键是推进制度创新和结构性改革。而产权保护和契约关系是制度创新或结构性改革的两个根本性问题，产权保护是政府对市场主体和私人产权的纵向保护，契约关系是企业与企业、企业与个人、政府与企业之间的横向关系。解决好这两个根本性问题，就能为企业创造良好的发展环境。杭州“六小龙”的涌现与良好的发展环境密不可分。政府虽未对“六小龙”进行具体规划，但创造了有利于企业成长的外部环境。
民营经济的发展需要良好的政策环境、市场环境和法治环境。只有统筹好市场和政府的关系，才能为民营经济的发展创造更好的条件。
（本文系作者在2025年3月14日“深度求索：民营经济在浙江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摘要）